什么样的学校能够赢得教师呢?
面对这个疑问,一开始我在想,不同的教师有不同的需求,不同的校长或许会做出不同的回答。
但当反思了12年的校长经历后,我发现尽管校长给出的方案可能千差万别,但本质的路径却是一样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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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老师对学校并没那么满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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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6年我到广文中学做校长,这是一所由两所学校的初中部合并而成的学校。
2007年,组织上来学校进行年度考核,其中有一项指标是教职工对学校班子以及学校工作的满意度。那一年的得分很惨——71.48%,满意度逼近了组织上允许的极限值。
我想,如果不是因为两校合并,面临着很多矛盾和问题,如果不是因为我初次做校长没有管理经验,这样的结果只可能是调理岗位。正是因为这些原因,组织上原谅了我,让我继续留任,于是我也陷入非常痛苦的反思之中。
到底出了什么问题,这一年我和我的团队做了什么?一所不能赢得教师的学校是没有前途的。
广文中学是一所合并的学校,在做好常规工作的同时,我们确立了学校的定位和发展愿景,决定要建设一所理想学校这没有问题;
一所新的学校必须先做好定位,而且在做好定位的基础上,我们进行了大量的研究,倾听学生、教师、家长、社会各界的声音,特别是在全国倾听了20位专家的声音,找到理想学校的内涵,并据此确定了八个战略目标,也没有问题;
因为是第一年,我们又从八个战略目标当中发现关键要素,确立了第一个五年发展规划,解决至关重要的五个因素:课程、课堂、学生、教师和管理,也没有问题;
第一年是教师发展年,我们开始组织大量的培训、沙龙,让老师写随笔,组织老师读书,看上去这些路径也没有问题。
但是我们的方式出了问题。所有的老师培训,全员参加进行考核,教师沙龙参加者获得学分,纳入到年度奖励之中。教师的随笔每天可以上交,每个周进行评选,登在广文教师发展简报上,而教师读书是要进行考试的。我们把所有教师发展的内容都放到,你必须做,你要做,而不是让他主动做事。
当教师发展变成了“要我做”的时候,老师虽然得到了成长,但是负面的情绪在不断的积淀,最后就以这种不认同的方式产生了出来。
这样的反思给我带来了非常大的启迪——原来方式如此重要。就像《正面管教》的作者简?尼尔森曾经说过的一句话,“我们做了什么永远不如我们怎么做的更重要!”,因为你怎么做的?所有的人都会感知到,都可以有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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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“要我做”到“我要做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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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经常说一句话,“一个鸡蛋从外面打破,只是千篇一律的一盘食物。从内部打破,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。”但问题是内力从哪里来?
《汤姆索亚历险记》中,汤姆索亚粉刷栅栏的故事给了我很大启发。
那是夏天一个星期六的早晨,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,空气清新,村庄里弥漫着鲜花的芳香,在村庄附近的山上,植被已经覆盖了整个的山脉,小伙伴把那里当成乐土,汤姆索亚希望在这样一个周六的日子里来到山上游玩,可是姨妈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——让他粉刷栅栏,他环顾栅栏,所有的快乐立刻烟消云散,心中充满了惆怅。
但是汤姆索亚可不是一般的男孩,他聪明绝顶,所以灵机一动,计上心来,他开始让整个粉刷栅栏的过程变成了一个游戏的历程。
当第一个小男孩出现的时候,他就开始引诱他,但因为他人的干预没有成功。第二个男孩本杰尔斯出现的时候,汤姆索亚就想到一个办法,他说喜欢干,“我真搞不懂为什么我不喜欢干,哪个男孩子能天天有机会刷墙呢?”这一句话,挑动了本杰尔斯也想拿着刷子刷墙的欲望,于是他用一个大苹果换得了刷墙的机会,而且乐此不疲。
第二个孩子来了,第三个孩子来了,那天汤姆索亚得到了很多小朋友的礼物,他过得舒舒服服,悠闲自在,整个墙被刷了三遍。要不是他的灰浆用光了,他会让村内所有孩子掏空腰包,因为要得到刷墙的机会,必须交换。
本来是一份非常枯燥的工作,但是在汤姆索亚的计划里却成了一个非常有趣味、充满兴奋点的游戏。
相仿的例子也非常的多。有一位老人,他的院子里经常有孩子来玩,吵得他非常难受,一开始他恐吓却一点都不见效。后来老人想出了一招,“谢谢孩子们陪我玩,为了感谢你们,每天每个人我给你们一块钱”,过了几天,老人说“我已经没钱了,我只能给你25美分”,再最后老人只给每人一美分,孩子们就不干了。
本来是基于内动力非常喜欢的游玩,因为外力的干预,内动力消失殆尽。在我们的教育当中这样的案例少吗?
当我每次听课的时候,看到老师给一个回答正确的小孩贴上一朵小红花,又看到一个老师因为孩子回答无误,给他一个小五星,然后若干小红花再兑换。
当老师用更大更复杂的评价方式来引导孩子的时候,我们是在扼杀孩子对学习本来的内动力。所以,孩子们不再是为了学习而学习,而是为了分数,为了得到小红花而学习。成人也不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工作,而是为了金钱而工作。
钱理群先生曾经提出的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就是我们过度的外在评价带来的。不要管孩子,因为外部力量影响越大,内部自我成长的力量一定越小。
研究发现,如果老是处于“要我做”的状态,人最大能够释放自己的能量只能达到10%。90%的能量沉积在他的身体里面。真的沉积了吗?没有。根据熵增加定律,“任何被忽略的事物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都会退化”。就像一条道路,如果不去行走,就会杂草丛生。
再回到汤姆索亚的故事当中,看看他如何激发了乡村的小伙伴内在的动力。
第一,他激发小伙伴参与,“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工作,哪有几个男孩子能拥有”,激发他的参与的欲望;
第二,他出售粉刷的特权,“粉刷的权利是我的,所以你要拿苹果、风筝来换”,让小伙伴获得了占有欲;
第三,他始终掌控着粉刷的局势,让整个粉刷一直不间断地进行;
第四,“如果只是本杰尔斯在这里做,还有人来吗?”汤姆索亚一直在用技巧和计算调动这批人,这是一种能力欲;
第五,他成功的招集了伙伴,完成了这样一个任务,获得了巨大的成功;
第六,他赢得了伙伴的关注,因为每个人都有被认可的欲望;
最后一点,他相信这个办法能够成功,所以这才是人内心最多的最大的欲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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激发教师的内在欲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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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姆索亚需要,小伙伴需要,同样,教师也需要,学生也需要。这是所有人做任何事都可以激发的内在欲望,他本来就在人的内在生长着,它是人的天性。
想明白这些,教师发展的新方式也就不难做了。还是那些东西,还是要培训,还是要沙龙,还是要读书,但是我们换了一种方式。
教师发展让老师参与进来,教师发展的平台做法全部让老师参与。什么方式,什么时间?你想听谁的报告?你想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,学校在附和支持老师的发展。这让老师有参与感的同时得到了最大的专业发展支持。
同时,还可以激发老师的占有欲,比如教师的沙龙不再是学校统一安排,由老师自己报名,自己主持沙龙版块,自己发送海报,因为占有某些东西让人感觉特别好,有安全感。
教师发展也不再是过去的单一形式,更多的是采用团队和组合的方式。一群人一起走,当看到别人生长的时候,他的生长欲望也会被激发起来。能力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。所以学校搭建了这些由教室来唱主角的平台。
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颗要被认可的种子,学校用各种方式认可老师。我们每年举行一个奥斯卡颁奖典礼,让老师的成长看得见。正如马克·吐温说,“一句称赞的话,可以让我活两个月。”在校园里广泛的贴出了一些海报,这些海报都是某一个老师在某一方面得到的认可,他跟学校的价值观非常的匹配,像这样的方式很简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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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教师到学校,找到工作新方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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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不只是教师发展,整个学校工作的新方式都可以这样开展,比如分布式领导,人人都是领导者。每人负责一个项目,或者参与项目。这是让老师拥有权力,是让老师得到能力锻炼,更是让老师占有某个东西很好的方式。老师的欲望被激发了,也愿意参与到过程当中。
再比如,过教师节的时候,学校总是要倾听教师的心声,把它们转化为“十事实办”。老师的声音在这里被看见,老师的需求得到了满足,就有参与的感受;
广文中学一年一度最重要的研讨会——战略发展研讨会,每年的8月1日到4日组织,在这样的会上,我们每次都会邀请教师代表参加,老师的想法在方案落地,在年度规划落地,又让老师得到呈现。
各种点燃老师小宇宙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。第二年,老师对学校的认可度就已经上来,连续这些年来一直保持非常高的认可度。
信仰欲、亲近欲、占有欲、参与欲、成就欲、被认可欲、能力欲、权力欲——就是这八个欲望,也是人性最基本的表达。因为它能给人带来主动高效和极大的创造力,它会把人的能量百分之百地释放出来,由内而外才有力量。
而将这八个方面归纳起来就是——归属感和价值感。
思考这个题目的时候,我做了一个调研,目前我的老师有两类,一类是名师,一类是种子老师。
在名师认可的前三个要素当中,排在第一位的是助力教师发展,第二位是尊重教师,有良好的上下级沟通,第三是学校愿景的美好,就是价值感、归属感。
而来自种子教师的调研当中也是这两个维度,只是顺序发生了变化,会发现种子教师需要的是归属感,然后是价值感。
什么样的学校能够赢得教师呢?我想得到的答案是,给老师归属感和价值感的学校,最终能够赢得教师,而且,这里的赢得是从心底里的认同。